文/張嘉奇

大咖名片

嚴嵩（1480~1567年），字惟中，號勉庵、介溪、分宜等，漢族江右民系，江西新余市分宜縣人，弘治十八年（1505年）乙丑科進士。他是明朝著名的權臣，擅專國政達20年之久，累進吏部尚書，謹身殿大學士、少傅兼太子太師，少師、華蓋殿大學士。63歲拜相入閣。嚴嵩書法造詣深，擅長寫青詞?！睹魇贰穼泪粤袨槊鞔蠹槌贾?，透過戲曲和文藝作品、歷史典籍，嚴嵩的奸臣形象已深入民間。

導語

嚴嵩被抄家時，記錄在《天水冰山錄》中的家具共有8486件，以漆飾為主，少量硬木，是難得一見的家具收藏大咖。嚴府的家具收藏一方面說明了嚴嵩地位之高、貪腐之惡，另一方面則對中國古典家具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憑證和依據。

嘉靖四十三年（1564年）十一月，是“一代名奸”嚴嵩傷心難過的日子。他的兒子嚴世蕃，被人告發(fā)，鋃鐺入獄，罪名是“通倭謀反”。如果罪名坐實，等著嚴嵩他們一家的將是身敗名裂、家破人亡。

四個月之后，嚴世蕃被判處死刑，嚴嵩被抄家。

抄家工作前后持續(xù)了二十余年，僅是記錄的財產字數就有6萬多字，其中不僅有各式金銀器皿、玉器、首飾、珍貴字畫、書籍，還有令人稱奇的以漆飾為主的8486件家具。這給后世對明式家具的研究提供了珍貴的資料和依據，一代奸臣嚴嵩的家具收藏大咖身份也公之于世。

“無他才略，惟一意媚上，竊權罔利”

說起嚴嵩，形容詞往往都是貶義的，“竊弄威柄”、“屠害忠良”。隨便找個人問問，問他明代最壞的人都有誰，答案多半不是魏忠賢，就是這位嚴閣老，要不就是這兩個人都榜上有名。典籍里、舞臺上、屏幕中，嚴嵩都是兇狠貪婪、無惡不作的化身，千夫所指，萬人唾罵。

嚴嵩有多壞？《明史·奸臣傳》云，嚴嵩“無他才略，惟一意媚上，竊權罔利?！币馑际钦f，嚴嵩其實并沒有什么執(zhí)政能力，卻很懂得怎樣做一個奸臣。就如易中天在《帝國的惆悵》書里所說，嚴嵩進入官場以后實際上只做了四件事情：一是媚主，二是整人，三是弄權，四是索賄。早在他“入閣拜相”之前，就公然向宗室藩王索取賄賂。成為“當朝宰相”后，更是結黨營私，賣官鬻爵，敲詐勒索，貪得無厭。

嚴嵩如此窮兇極惡，又是怎么得到嘉靖皇帝重用的呢？原來，嘉靖喜好青詞，甚至以煉丹和青詞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。而嚴嵩的青詞寫得極好，一度無人能比。青詞是一種賦體的文章，要求極其華麗，又同時可以表達出皇帝對上天神靈的敬意和誠心。嚴嵩自小學習聲率，少年聰慧，當時已是頗負盛名的詩人，自然對嘉靖有求必應，嚴嵩又盡心揣摩，嘉靖自然滿意，也只有嚴嵩能讓他滿意，所謂“醮祀青詞，非嵩無當帝意者”。再之后就是嚴嵩“入閣拜相”，盛極一時，直到嘉靖四十一年（1562年）的到來。

這一年，徐階聯合御史等人指控嚴世蕃貪贓枉法、禍國殃民；嚴嵩溺愛惡子、受賄弄權。嘉靖批復通過，嚴嵩倒臺。

嘉靖四十三年（1564年）十一月，這一天還是到了，巡江御史林潤抓到嚴世蕃把柄，狀告嚴世蕃謀反，嚴世蕃被下令捉拿歸案。嘉靖四十四年（1565年）三月，嚴世蕃被判處死刑，“亟正典刑”，嚴嵩被抄家。

抄家之后，嚴嵩的去向各家說法不一，或說他寄食故舊，或說他寄食野寺，《明史·嚴嵩傳》則說他是“寄食墓舍以死”?？傊抑蟮膰泪?，只能四處游蕩找口飯吃，最后落魄而死，甚至都沒錢買棺材下葬，也沒人吊唁。這離他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三四年光景。

不可多得的學問大家和書法大家

提及“奸臣”，其實嚴嵩剛開始也并不想這樣，他還是想有政治作為的。

嚴嵩是江西分宜縣人，所以又稱“嚴分宜”?！睹魇贰氛f，嚴嵩身材高大，眉目清朗，聲音洪亮，才華橫溢，名重一時。弘治十八年（1505年），嚴嵩中進士，做過一些小官，因病回家。嚴嵩在家鄉(xiāng)又讀了十年書，寫作詩文，“頗著清譽”，回到官場時也還正派，能和其他大臣一起反對嘉靖的胡作非為?？上?，時間不久，就被嘉靖“折服”了。

不過，嚴嵩一生精熟經史典章，諳習音律詩文卻是不可否認的。嚴嵩以二甲第二名中進士之后，又因一首《雨后觀芍藥詩》入選翰林院庶吉士。在館閣，嚴嵩每每都被列為首選，他的書法也是精湛，士林中很多以得其墨寶為榮的。當世的一些知名畫家也經常邀請嚴嵩連袂創(chuàng)作，或得一佳作即邀其題署，以為畫面增色。嚴嵩的許多詩文都可以在《鈐山堂集》中發(fā)現蹤跡，僅僅卷3中，《吳偉畫》《題李學士畫》《題楊時明瀛州別業(yè)》《李學士薇園秋霽雨圖題贈》都有嚴嵩的詩文題字。而嚴嵩自己比較滿意的書法作品則在《直廬稿》中可以見到，有《題先高祖闈中試小錄后》《題畫冊》《題田氏所藏予手書》《題千字文》等等?？上?，原件大多早已經不再存世。

在留傳至今不多的嚴嵩書法作品中，比較出名的一是榜書，二是碑文。榜書在北京比較多，傳說前門外糧食店的“六必居”、崇文門的“至公堂”、原翰林院署大堂上的“翰林院署”等以及山海關的“天下第一關”，山東曲阜的“圣府”等也都出自嚴嵩之手。而碑文，最出名的屬杭州西子湖畔岳飛墓旁的“滿江紅”詞一首，或是嚴嵩在任禮部左侍郎時的作品。

不過這些作品也多有非議，至今仍然不能蓋棺定論，不過與嚴嵩詩詞中的字比照，也不難發(fā)現出自同一作者的結論。只不過，嚴嵩，被歷史附加了太多的罪名，忠奸勢如水火，不能并行，在太多人眼里嚴嵩便不配成為這些詞、這些書法的作者，“善善惡惡”的評定影響了太多人的是非標準，以人廢字，實在令人唏噓。

對《清明上河圖》的執(zhí)著

《清明上河圖》，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，為北宋張擇端所畫，流傳到明嘉靖年間，已經幾易其手。而明代，官場的雅好之風日盛，擅長舞文弄墨的嚴嵩、嚴世蕃父子聽說這圖還在人間，便盯上了這傳世名畫，四處搜尋。

而此時，有一個都御史叫做王忬，正要出鎮(zhèn)薊門做總督，他便從蘇州王振齋那里，花高價買下了此圖，獻給嚴嵩。嚴家父子得到《清明上河圖》手卷，當即“珍為異寶，用以為諸畫壓卷，置酒會諸人賞玩之”。嚴嵩府上有一個裝裱匠門客湯臣，認出畫是假的，便以此要挾王忬，結果王忬不予理會。湯臣惱羞成怒，在嚴嵩設宴歡慶得到《清明上河圖》時，將圖上舊色用水沖掉，嚴嵩大怒，動了殺機。王振齋后來因受刑過重，病死獄中。再后來，王忬在薊門軍事失利，嚴嵩便把王忬逮捕進京，以“治軍失機”罪殺了他，終于算了了當年之恨，這是后話。

不過，《清明上河圖》的真跡最終還是到了嚴嵩父子的手里，隆慶時，嚴嵩父子被彈劾，官場失勢，嚴世蕃被斬，嚴府被抄，《清明上河圖》才又回到了皇宮。

雖說，嚴嵩此法不可取，但他對古人墨寶的珍愛卻是不可否認的。只不過賞玩金石字畫、鐘鼎彝器雖好，但是為了攫取心頭所好，不擇手段、奪人性命，無所不用其極卻是有些喪心病狂。

嚴嵩收藏的家具

嚴嵩最終失勢被抄家，這在當時是大快人心的事情，而整個抄家的過程卻又是紛繁復雜的。嚴嵩家的抄家工作前后持續(xù)了二十余年，部分家產被整理成冊，取名《天水冰山錄》，被公之于世。在這部財產清單中，僅是記錄的財產字數就有6萬多字。明代大畫家文徵明的兒子去他家鑒定文物真假，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把名畫看完?，F在的“湖廣會館”就是嚴嵩的家，今天保留下來的湖廣會館只相當于原來的十分之一。

根據《天水冰山錄》記載，抄家的財產共有金1萬多兩，凈銀200多萬兩，各式金銀器皿、玉器、首飾、家具和珍貴字畫、書籍上千件，房屋宅基地57所，田地山塘2萬多畝，新舊衣服近3千件，布匹近2萬匹，零碎段絹5萬多塊等。

僅就家具來說，嚴嵩府宅中共有多達8486件家具，以漆飾為主，涉及硬木的基本是小物件，家具中硬木的僅有“素漆（按：髹漆后未加紋飾）、花梨木等涼床四十張，每張估價銀一兩。”大理石與金漆大屏風達389件；嵌大理石、嵌螺鈿等名床657張，還有桌、椅、黨、幾、架等達7440件。

晚明蘇州的著名鑒賞家文震亨在《長物志》一書里，最為推崇的便是古黑漆斷紋家具和明朝的內府填漆家具?？梢姡敃r擁有和使用漆飾家具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。而嚴府的家具收藏一方面說明了嚴嵩地位之高、貪腐之惡，另一方面則對中國古典家具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憑證和依據。這說明了在嘉靖以前硬木家具還沒有通行于世，那時家具的主流還是漆家具，明代初期和中期的漆家具生產十分旺盛，獨展雄風。直到明中晚期，硬木家具才得以流行起來。

來源：《古典工藝家具》雜志